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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
 清晨醒来,乔双双不用问,光看大家的表情就晓得,她和斐冷羿圆房的事大伙儿全知道了。

 今儿个她睡到快接近中午,才从上酸软的爬起。丫环为她穿衣梳头时,脸上都在偷笑,因为她的肌肤上都是那个男人烙下的吻印,害她都不知道该把脸往哪儿放?

 本来她想干脆躲在房里不出去,但显然是有人通知老夫人她起了,派人来请她,说老夫人要找媳妇儿说说话,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卧房。

 一路上,她发现每位仆人看她的脸色都是笑嘻嘻的,就像弥勒佛的笑脸一般,令她更加不好意思。

 那笑脸很明白的告诉她,恭喜她落红了。

 有需要这么高兴吗?她也不过就是迟了一天才跟丈夫圆房,而且被折腾了一整夜,她也忘了自己是何时睡着的,只觉得好累好累,若非丫环来叫她,恐怕她连午膳都要错过了。

 今的午膳,是在老夫人房里用膳,翡翠山庄的女眷全到齐了。

 “乖媳妇呀,做得好,我就知道我眼光没错,选上你,果然是对的!原本我还担心那固执的儿子不肯传宗接代呢。”

 老夫人健朗又精神好,一点都不像外头传言的体弱多病,而听见老夫人的话后,乔双双当场脸红了。

 老夫人对她极疼爱,午膳时不停的挟菜给她,用完膳还一直舍不得的握着她的手,还叫人泡一壶上好的铁观音,做了些各式糕点,要她尝尝。

 老夫人的亲切和善,反而让她感到愧疚。翡翠山庄的人,跟她想像的一点都不同呢,大家既开朗又好客,倘若哪一天他们晓得了她是刺客怎么办?还会用这种亲切的态度对她吗?

 “错了,娘,是我先看上嫂子的才对,就跟您说这个姑娘好。”珊瑚道。

 乔双双不住觉得奇怪。“你之前见过我?”

 “当然呀,上回在白…”才说了一半,马上有好几只手不约而同的捣住斐珊瑚的子邬,就怕她说溜了什么。

 乔双双莫名的看着众人,不明白她们干嘛把珊瑚的嘴巴捣住,还这么激动?

 表婶马上笑嘻嘻的接口:“哎呀,不就是…白师父送来的画像嘛。”同时对其他人使眼色,众人领悟,立即附和。

 “对对对,就是画像,张媒婆作媒时,请白师父把每家姑娘的长相画下,送来咱们这儿。”

 “咱们一瞧,就是双双的画像最对眼。”

 “圆圆的瓜子脸很有福气相。”

 “一看就知道是相夫教子的好姑娘。”

 乔双双恍悟,但又不住疑惑。“那…为什么要捣住她的嘴?”

 老夫人的反应也很快,马上回答:“当然要捣住她的嘴!长辈在说话,哪里轮到小辈来多舌了?每次她想抢嘴,咱们就用这招封住她的嘴,不给说,媳妇儿以后就知道了,这是咱们的习惯。”

 其他人也连连附和,并开始数落珊瑚,没大没小,连选蚌媳妇也要邀功,而珊瑚自知差点说溜嘴,也忙着点头赔不是。

 原来是这样啊…能得到大家的喜爱,她受宠若惊,也很感激,虽然才来到这儿不久,大伙儿已经完全把她当家人看,丝毫没有生疏的地方。

 不知怎么着,她觉得在这里,真的有家人的温馨呢!

 她一直以为有权有势的大家族,一定很严谨,繁文耨节不可轻忽,本来她还很担心自己不适应,但不过两的光景,她就和这儿的人打成一片了。

 老夫人不但没有当家主母的架子,举手投足间仍充满豪之气,可以想像,她年轻时一定是个不拘小节的侠女,而翡翠山庄的每位女居诩沾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侠义之气,好相处又富幽默感。

 她不住想起自己在牡丹帮,自幼和那些师兄师姐生活了八年,却比不上和她们这两的相处。

 在牡丹帮,她总是战战兢兢的,因为牡丹帮的辈分严谨,师妹师弟是不可能和师兄师姐平起平坐的,更别说打打闹闹、有说有笑。

 如果…她不是刺客有多好?能够成为这家人的一份子,该有多好…虽然大家对她很好,不过,在众多女眷中,乔双双注意到一对视线,那是一个好美好美的女人,就像从画里走出的人一样,长得实在太美了,连同样身为女子的她也忍不住惊为天人。

 当两人目光接触的刹那,那女子对她淡淡一笑。

 她记得那女子,昨奉茶时,那女子也在场,总是远远的注视她。虽然当时人多,她一时记不住谁是谁,却对这女子印象深刻,因为,她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。

 乔双双很好奇对方的身分,总觉得那女子似乎不是翡翠山庄的人,不过当时大伙儿七嘴八舌,她没机会问,直到午膳过后,翡珊瑚拉着她要带她继续熟悉整个山庄的环境时,她才乘机问珊瑚…

 “那位穿着水蓝色的女子是谁?”

 “穿水蓝色?谁呀?”

 “在娘房里时,始终坐在角落,很安静,气质出众,一位长得很美很美的女子。”

 珊瑚恍然大悟。“喔,你说傅姐姐啊!她是咱们庄里的贵客,因为身子微恙,暂住在咱们这里休养。”

 “她长得很美呢。”

 “是呀,傅姐姐不但美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”

 “她许人了吗?”

 “还没有。”

 乔双双猜测道:“像她这么美的姑娘,一定很受吧?”

 “嘿,岂止受,想见她一面的人,上自王公贵族,下至富贾豪杰,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,从白天等到天黑,若没个真本事,想看傅姐姐一眼,简直比登天还难。”

 “她这么有名?”

 “当然啦,婵娟楼的当家花魁,可是名震江南的大美人…”糟!斐珊瑚心下低叫,不小心说溜嘴了。

 乔双双一脸诧异。“她…就是婵娟楼的君君姑娘?”

 那在婵娟楼,虽然她巧扮青楼女,却无法见到君君姑娘本人,因为婵娟楼的当家花魁有独属自己的院落和佣仆,平不轻易见人,所以她和师姐们都不曾看过君君姑娘本人。

 直到现在,她才晓得君君姑娘姓傅,而翡翠山庄庄主是婵娟楼花魁的唯一入幕之宾,在江湖上已不是新鲜事了。

 这位傅姑娘出现在这里,可想而知,是为了什么?

 见到珊瑚害怕的表情,乔双双反而安慰她。“放心,我早知道你大哥和她之间的事了。”

 斐珊瑚忙摇手。“不不不,那是过去的事了,现在大哥娶了你,当然就不同啦,她顶多当妾…”

 噢~~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,居然又讲错话了,急忙更正。

 “嫂子,你别误会,我只是比喻,大哥不一定会娶她当妾,因为他才刚娶你嘛,怎么可能那么快又纳妾,对不对?”

 这解释,好像有越描越黑之感,为了赶紧转移话题,斐珊瑚拉着她。

 “走,咱们到后山牧场去,你不是说想看看咱们养的马儿吗?走吧。”

 乔双双点头,跟着珊瑚一块去了,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,事实上,她整个心思都绕在那位美人身上。

 原来斐冷羿有意娶君君姑娘啊…这也难怪,他娶她并非自愿,只是当她一想到,在他心头那处位置早给了别的女人,还是那么美的姑娘时,她不低下头,一手在心口上…

 为何她的口会痛痛的呢?

 ************

 奇怪?怎么不见了?

 乔双双翻箱倒柜,把房里所有地方都找遍了,就是找不到孙大娘交给她的那帖葯方。

 明明适才还放在身上的,怎么不过在外头转了一会儿,就不见了?

 若是不见可就麻烦了!经过这几晚的巫山云雨,她可能会受孕,为了避免此事,孙大娘在她出嫁前给了她一帖葯,告诉她必须在三内服用,才可避免受孕。

 问题是,她怎么找就是找不着,难不成掉在别的地方了?

 适才她从老夫人的院落回来,说不定掉在路上,倘若被别人发现就糟了。

 于是她赶忙又走出去,沿路再找回去。

 她是庄主夫人,站有站相,坐有坐相,有人看着,她举止得宜,一旦四下无人时,她马上蹲下来,像只狗般趴在地上四下寻找。

 会不会掉到草丛里去了?

 努力的找呀找,结果没找到她的东西,却找到了一双绣鞋。

 顺着绣鞋,缓缓往上瞧,一张美貌对她扬起微笑。

 “啊,傅姑娘。”

 乔双双忙起身,尴尬的咧开笑容。

 暗君绣微微福礼。“夫人。”

 不愧是大家闺秀,美人就是美人,即使瞧见她奇怪的举止也不大惊小敝,举手投足间充满动人的婉约气质。

 真糗!居然被人看见了。

 “今天气很好,我在欣赏花花草草呢。”她编了个理由,好尴尬的掩饰自己奇怪的举止。

 “夫人是否在找遗失的东西?”

 “你怎么知道?”

 暗君绣神秘一笑,从裙子里拿出一包东西。“夫人在找的,可是这葯包?”

 “啊,对对对,就是这个。”乔双双又惊又喜,忙拿过来,这的确是孙大娘给她的葯包。“谢谢你。”

 暗君绣抿回礼浅笑,始终那么的优雅动人,连身为女子的她,都不瞧得痴了。

 她不得不承认,若将傅君绣和斐冷羿摆在一块,两人简直是天造的一对,地设的一双,若要挑,凡是有着雪亮眼睛的任何男子铁定会挑傅君绣,除非眼睛瞎了。

 “夫人,你怎么了?”

 “你好美喔。”

 对这唐突的赞美,傅君绣先是一愣,继而笑开了花一般的丽颜娇容。“夫人过赞了。”

 “是真的,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姑娘,如果我是男子,一定为你神魂颠倒。”

 她的话,逗笑了傅君绣,低低轻道:“难怪呀,他会这么喜欢你…”“咦?你说什么?”

 “我是说,会对我如此赞美的女子,夫人是第一个。”

 “耶?怎么可能?”

 “一般做子的,对青楼女子可是恨得牙的哪。”

 先别说自己的身分是个青楼女,一般人光是知道丈夫将女带回家,都很难不去想像用意是什么?这位夫人不但没对她生气,还赞美她,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哪。

 “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们呀,若非不得已,谁愿意糟蹋自己投身青楼…啊,我不是说待在院不好,而是这也不是你们自己愿意,说来不该全怪你们,应该怪那些风的男人,是不是?”

 暗君绣噗哧一笑,掩嘴娇声道:“夫人真是有趣的人呢。”

 “说我有趣的,你也是第一个呢。”乔双双吐吐舌。

 明知她是婵娟楼的女,又是自家相公的红颜知己,不但不提防她,还真心赞美她,直言无讳的子,毫不做作,傅君绣大概明白斐冷羿为何要娶这位女子的原因了。

 她一对美眸,往乔双双手上那帖葯包瞧去。“夫人身子不舒服吗?”

 “咦?不会呀。”

 “那么夫人手上这包葯是…”

 经她提起,乔双双才终于想起自己正事还没做。

 “这是用来补补身子的,我还有事…我先走了。”说完,乔双双急急忙返回内院。

 暗君绣目送那慌忙离去的背影,随后娉婷转身,往议事房走去。斐冷羿正在那里阅读各牧场送来的马册,察看马匹的数量和易的情形。

 当他在忙时,除非有要事,否则不希望有人来打搅。

 “庄主,奴家有一事禀告。”

 “等会儿再说。”斐冷羿并未抬起头,专注在册子上。

 北方的易出了点状况,他正在写批示,马上就要派人快马送去,任何事都没有这件事急迫。

 “奴家要说的事,很急。”

 “急到出人命吗?”他语气淡然,不当一回事,认定傅君绣要说的,大概是一些女人家的小事。

 “严格说来,的确人命关天。”

 “喔?”坐在案前的人,无动于衷。

 “适才奴家瞧见夫人拿了一包葯草…”

 依然无动于衷。

 “奴家以为夫人拿了葯草,是为了补补身子…”

 还是无动于衷。

 “奴家好奇看了一下,发现里头都是一些打胎的葯…”

 案前的人猛地抬头,双目爆出光。

 “什么?”

 暗君绣意态慵懒地道:“此刻,她应该已经回房,将那葯草以热水浸泡…”

 话未完,风般的身影已抢出门,朝内院奔去。

 哟?这么快就不见了?

 暗君绣掩嘴轻笑。果然如她所料,只有那女子才能让斐冷羿失了冷静,什么八风吹不动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,她几句话就叫他脸色丕变,急奔出门。

 看他变脸真好玩,也不枉费她走这一遭。其实呀,她早就把葯草掉包了,就算喝下肚也没事,不过养颜补气罢了。

 她打了个呵欠,好无聊哪,离晚膳尚有一个时辰,干脆去睡个午觉好了。

 娇柔婉约的倩影,缓缓转个身,朝自个儿住的院落走去。

 ************

 乔双双端着瓷碗,将最后一口喝下肚后,伸出舌头,边沾到的葯汁,突然一阵冷风扫来,她才正觉得奇怪时,转身一瞧,刚好对上一张森的面孔。

 “呀!”她吓得放开手中的碗,人也跟着往后倒去。

 一只手臂快速的搂住她的,另一只手则同时接住落下的碗。

 她瞪着他,一脸的惊惶未定。

 这人干嘛不打声招呼,突然冒出来似的出现?存心想吓死她吗?

 斐冷羿脸色很难看,直直盯着碗,里头只剩些葯渣,接着目光再凌厉的扫上她的眼。“你喝了?”

 “是…是呀…”她的心跳震如擂鼓,背脊发的望着斐冷羿冷峻的表情,他好像很生气。

 不,不是好像,根本就是,他瞪人的眼神,就像随时准备把人吃入腹似的。

 他不可能知道吧?可是他似乎快气炸了,难道他晓得了?但没道理啊。

 “吐出来。”

 她愣住,这人在说什么鬼话?她一定是听错了。

 “我说吐出来。”他阴沉的命令。

 乔双双听了惊呼:“别开玩笑了。”

 “我的表情像是在开玩笑吗?”

 他果然知道了!

 “不要。”虽然很不可思议他这么神通广大,但要她吐出来,别逗了。

 “你敢说不?”

 他的目光很慑人,语气很轻,脸色很威胁,聪明的人就别在这火头上浇油,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。

 不过,有时候她也是很倔的,例如这时候…

 “不。”

 喝都喝了,这人想怎样?哈,难不成把她的人倒过来吗?

 斐冷羿额角了下,浮现的青筋在预告着他准备发威的征兆。

 猛地,他一把抱起她,在她来不及反应时,将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,整个人平趴着,背和股朝上。

 “你做什么呀!放开我!”她慌得四肢又踢又动,试图挣脱。

 当斐冷羿把盆子放在她脸部的下方时,她更慌了,早知这人是认真的,而且不达目的、誓不罢休。

 “姓斐的,我警告你喔,要是你敢…唔!”

 姓斐的当然敢,平贴在她腹部的大掌,突地往吐运力使劲,她马上感到极度的恶心感,不一会儿,她呕的一声,把胃里的葯汁给吐了出来。

 在他的迫下,她一次又一次的呕出葯汁,不但把喝下去的全数吐出,当葯汁吐完,便开始呕酸水。

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着,呕吐到最后转成剧烈的咳嗽,咳到她的眼眶都红了,也恨死他了。

 好难受啊…这人还要折磨她到何时?到最后,她几乎瘫在他的膝盖上,无力抵抗,只能任由他抱起她。

 她瘫在他的怀抱里,不住的着气,一杯水端到她边。

 “喝。”他命令。

 她转开脸,赌气的不肯喝,以示抗议。

 “我很乐意用嘴巴喂你喝。”

 乔双双又气愤又畏怯,明白要是跟这人斗狠,自己铁定输得很惨,衡量之后,她决定还是不要违抗他的好,但是她真的好不舒服啊。

 “我还想吐…”

 怀中的人儿,柔弱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可怜,令那冷漠的面孔微微动容,沉一会儿后,这次的语气是温和的,而非命令。

 “喝一点,你会觉得舒服许多,不再有呕吐的感觉。”

 这意外疼惜的温柔,反而令她惑了。

 当这人用霸气的态度命令她时,她虽然害怕,但仍未打消抵抗的意念,然而,当他难得显现温柔的一面时,仿彿又回复了那个关心她、体贴她的非大哥。

 她没再拒绝,而是乖乖张开嘴,让他喂饮,一点一点的喝下。

 果然如他所言,舒服了些,呕吐感没那么重了。

 接下来,两人没再言语,她就这么靠着他的,闭上眼休息,而他也搂着她,大掌似有若无的轻抚她的背,这难得的平静与亲密,两人很有默契的不想打断。

 她不敢去深思,为何斐冷羿不让她喝了葯汁?难道他希望她受孕吗?这想法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。

 会吗?他是希望她受孕的,才会他吐出来,这代表什么呢?

 她害怕这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,却又无法不去想这件事。

 倚偎在这怀里,听着对方的心跳声,这男人心防如长城,她永远不晓得,他到底在想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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