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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 征

 芳龄十八以下

 长相清秀、乖巧听话、生活技能皆备

 最重要的是能吃苦耐劳、任劳任怨、勤俭持家

 繁文缛节全无,人来便可

 意者请至城南上官家

 “什么是生活技能?”人群中的一个小姑娘好奇地发问。

 “大概是指洗衣煮饭,打理家务吧。”一名好心的大婶替她解感,而后便和身边另一个大婶攀谈起来。“这个上官敬璘可真是打细算,娶还兼当佣人。”

 “这是当然!像他那样锱铢必较的人,怎会娶个老婆回来享福?当然得是个乖巧听话的姑娘,说不定一个不顺他的意,她还会惨遭打骂呢。”妇人加油添醋地说着闲话。

 “真是太可怕了,谁敢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?要是上官敬璘肯给丰厚的聘金,或许还有狠心的爹娘想利用女儿赚取聘金,可如今女儿嫁给上官敬璘连一个子儿都拿不到,谁会笨到把女儿免费奉上?”

 小姑娘听妇人们一来一往,好似在谈论一宗买卖似的。

 她握紧手中仅剩的五文钱,她可要好好的盘算、盘算…

 …

 阮元姬坐在毫无喜气的新房内,真要勉强说有喜气,就是她身上的一袭大红嫁衣,不过,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,她只好穿着她娘当年出阁时所穿的嫁衣。

 可即使有足够的时间,她也做不出一件嫁衣,因为她根本不会针线活儿。

 在嫁衣外的青葱玉手,在在说明了阮元姬不善于女红。

 从小阮元姬的爹娘对她就舍不得打、舍不得骂,也没让她做重活儿,好不容易才把她拉拔长大。

 三年前阮老爹不幸过世,而今阮大娘的身子也不好,为此阮元姬想赚钱买好的葯给她娘补补身子,不过她惊觉自己并没有任何谋生技能。

 两天前阮元姬看到告示,好奇的走进上官家,谁知一个中年美妇人一见到她就兴匆匆的拉着她的手,问她是不是看到告示来的,她傻愣的点点头,没想到那位美妇人就高兴的大喊…就是你了!

 接着,美妇人还唤来她的相公,两人眉开眼笑的猛盯着她瞧,还不时满意的点着头,瞧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呢!

 所以,她就莫名其妙成了新嫁娘,可是要她乖乖坐着,对她来说可真是一大折磨,她是那种不动就会觉得浑身发的人,所以得趁现在没人的时候多动几下。

 …

 今是上官敬璘的大喜之,但他却一点也不开心,因为这场婚礼实在很不像样,只摆了一桌酒席,唯一的客人是他爹上官俊慎的县令好友左义成。

 由于不必应付一大群宾客,因此上官敬璘吃喝足之后,就准备去会一会那个看了告示还敢来应征的子。

 要不是娘老是念兹在兹、催促他快成亲,他也不会答应在满二十三岁时娶个女人进门。

 贴出告示时他还在想,绝对没有人会白白的送女儿上门,若是还有人肯嫁进上官家,那他上官敬璘绝对二话不说就娶她为

 他爹上官俊慎在朝为官时,因为护驾有功,皇上便册封他爹为宁王爷,且赐黄金百两、良田百亩。

 上官敬璘本是天之骄子,生来就不愁吃穿,有如此不凡的家世背景,成年之后原该是名门望族想攀附的对象。

 无奈好景不常,上官俊慎辞官回乡后,仍改不了爱民如子的本,造桥铺路不遗余力,更常偕同娘子去救助穷苦人家,却常常让儿子在家饿肚子,这还不打紧,由于他们夫俩过于乐善好施,没几年时间就坐吃山空了。

 好在当年那个老是饿肚子的小男孩已长大成人,有了挣钱的本事,他将挣来银两的一小部分孝敬爹娘。不过他爹娘仍是不改作风,一遇到境况堪怜的人家,便马上将银子“孝敬”出去。

 娶本该是人生的一大乐事,上官敬璘却很不情愿,追本溯源,都该怪孩提时那个重创他幼小心灵的顽劣女娃。

 年幼时的上官敬璘,在还没来到郑州之前,他可爱的模样很受宫里的嫔妃们喜爱,尤其是宫里的阿哥、格格们,都与他相处得很融洽。

 不过,当年那个野丫头的恶作剧使得他有了心病,以至于他非常讨厌跟女人相处。

 他之所以会对女人有莫名的排斥感,全都要怪那个野丫头,害他厌恶接近女人,甚至可说是不屑一顾。

 其实上官敬璘生得俊逸出尘,秀气的五官并没有使他看起来文弱,反倒更凸显他的脱俗气质。

 上官敬璘的父母长得比一般人出色,身为他们的儿子,他当然也会拥有高贵、不凡的气质。

 当上官敬璘出门时,总是会吸引住姑娘们的目光,她们皆爱慕风度翩翩的他。

 只是在地的姑娘都明白,他的眼神总是充满算计,只想着要如何赚到别人的银两,每当他因诡计得逞而出令人骨悚然的笑容时,那些被他外貌所吸引的姑娘们,就会放弃与他亲近的机会。

 即使如此,上官敬璘一宣布想娶,上门求亲的人仍不在少数,因为上官俊慎依然受到许多人敬重,以上官敬璘良好的家世背景,肯定也会有不少媒婆想做媒;所以他故意贴出那张条件苛刻的“征告示”不仅阻挡许多想跟上官家攀关系的人,也替他自个儿省下不少媒人礼。

 然而,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,居然有胆来做他上官敬璘的子,他非得好好瞧瞧她的模样不可。

 …

 上官敬璘进了喜房之后,不动声了好一会儿。

 他的新嫁娘很奇怪,一下动动手、一下动动脚,没一会儿又将身子往右移,才刚坐定又坐回之前的位置,一直动个不停。

 “你股上有虫吗?”

 “你股上才有虫!”阮元姬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
 话一出口,她便暗自叫苦,她竟因一时口坑邙反相稽,希望相公可别听见才好。

 有意思!虽然她声如蚊鸣,不过他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。

 “娘子真是反应过人呐!”上官敬璘故意嘲讽。

 这是在称赞她吗?

 “相公你过奖了。”

 有没有搞错?他才不是夸奖她,不过这样也好,他不需要太聪明的子。

 上官敬璘轻轻将喜帕一揭,随即见着一张俏丽的小脸,大眼里透着活泼的光彩,乌黑水灵的大眼配上细细的柳眉,还有带着微笑的樱桃小口,看起来就是一个活泼有朝气的小姑娘。

 这似乎跟他征的条件有所出入,不过这也无妨,她既然敢来,想必应有自知之明,对告示的内容也有绝对的把握,更何况她的长相并不会令他生厌。

 阮元姬暗自思忖,呼!幸好上官敬璘长得不差,她之前还担心他会长得丑不拉叽,或是身子有哪方面的缺陷,否则怎会贴告示征

 “睡吧!”打量完阮元姬之后,上官敬璘就自顾自的爬上

 “不能睡!”阮元姬突然想起她婆婆代的事。“我们还没喝杯酒呢!”

 “那不需要。”上官敬璘不在乎的说。

 “什么不需要?婆婆有特别代,没喝杯酒就不算完成婚礼,来来来!”阮元姬不顾他的意愿,硬是拉他坐到桌旁。“你坐好!你一杯、我一杯,喝完了才能睡。”

 上官敬璘见她大方的执起酒杯,一点也不生疏的样子,他不免起疑。

 “你好像很纯?”

 “这没什么,以前常常玩办家家酒,不过我都是扮男生哦!没办法,谁教我是女的,所以老喜欢扮男的过过瘾。还有、还有,不管是骑马打仗,还是丢泥巴、斗蟋蟀、放纸鸢、打陀螺,我都比那些臭男生还厉害,所以我常常觉得我娘把我生错了,我应该是个带把儿的。我娘老是说什么女孩子就该文静一点,为什么女孩子就非得文静?为什么只有男孩子可以活泼好动?”

 阮元姬说到激动处,干脆用力摇着上官敬璘的身子,因为她常常怨恨自己不是男儿身。

 “只不过间多了块,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?相公你也是男人,你告诉我为什么,告诉我为什么嘛!相公,为什么你一句话也不说…”

 上官敬璘被她摇得头昏脑

 “够了!”上官敬璘突然怒斥一声,她的话还真多,简直快被她烦死了。

 这女人的子跟征的内容差距颇大,她一连串如同连珠炮的话语,听得他不但头痛,身子也觉得怪怪的…好像是心难耐。

 是羡慕她吗?因为她所说的那些游戏,他全都不会…哼!他才不会羡慕,他根本就看不起那些野孩子的游戏。

 完了!娘说当新嫁娘不可以太多话,听他的吼声就知道他生气了,而且是非常生气。

 “你不是要睡了吗?那快去睡吧!”阮元姬拉着他。

 一被她碰触,上官敬璘感觉更怪了,他的身体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发热?好像火焚身似的,很想找女人宣一下。上官敬璘察觉事情有异,心中一惊,莫非是杯酒有问题?难道这女人别有居心,为达目的不择手段?

 不可能、不可能!他阅人无数,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会耍心机的女人。

 婆婆有特别代,没喝杯酒就不算完成婚礼。

 上官敬璘突地想起阮元姬执意要先喝杯酒。

 说不定是娘…不!一定是娘。可恶!他都已经答应娶,没想到自个儿的亲娘还暗算他。

 阮元姬并没有察觉上官敬璘的异样,半推着他到上,而上官敬璘亟“熄火”身边就有现成的女人,还是他的子,所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抱着阮元姬柔软的身子便往榻上倒去。

 “喂!你别着我!”

 “我也是身不由己,难道你不觉得身子怪怪的吗?”

 “好像有耶,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热热的。”

 “那你想不想凉快一点?”

 “废话!当然想,喂喂!你的脸干嘛靠这么近,唔…”知道木已成舟,在喜房外面偷听的上官俊慎夫妇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,然后便识趣的离去。毕竟这闺房之事,他们也不好干预太多。

 …

 一群脏兮兮、还挂着鼻涕的野孩子,纷纷用小手指向光着股的他,恶意的嘲笑着。

 魔音盈绕耳边、穿透脑际,植入脑海的最深处,想忘也忘不了。

 天真的童颜愈变愈狰狞,笑声一次比一次大,愈来愈让人难以忍受,魔音震得他头痛裂。

 上官敬璘按着发疼的脑袋,那群野孩子围着他愈笑愈大声、愈笑愈大声…

 不准笑我、不准笑我!

 “啊…”上官敬璘由可怕的梦境中惊醒,惊魂未定的猛气,当他摸着额际时才知道,自己早已被恶梦吓得汗浃背。

 真是恐怖的梦魇!

 人本恶,当年他就是从那些野孩子的身上得到印证。

 然而这多年前被羞辱的恨事,早被他锁在记忆深处,一直不愿再去想起,为何今儿个会梦到这令人可恨的往事,莫非是不好的预兆?

 “是谁一大清早的就在练嗓子?”阮元姬眼睛。“啊…”她尖叫一声,指着上官敬璘问道:“为什么你没穿衣服?”

 “笨女人,你在问我之前,不会先想想自己已经嫁为人了吗?”唉…女人果然是碰不得的,否则他怎会又梦到那可怕的梦魇?

 阮元姬忆起她昨儿个已经莫名其妙的嫁人了,一时之间还不习惯与别人同

 “那你为什么一大清早就大叫?”

 “没事!只是做了恶梦。”上官敬璘下了,整理仪容。

 “什么样的恶梦?”她好奇的问。

 “忘了!”他才不想提起丢脸的陈年旧事。

 “忘了?原来你的记不好,我也是耶!有时候作梦记得住,有时候一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。”

 “我才不想记住!”上官敬璘的口气有点不善,每回提到这最不想回忆的事,他总会失去耐心。

 “原来你还记得啊。”

 上官敬璘没料到自己会说溜了嘴,被她捉到语病。

 “我说忘了就忘了,更何况梦境又不是真的,我不想记住它。”话一说完,他转身便走。

 “你…”眼看上官敬璘就要走出房门,阮元姬原是要追上去,不过一想到自己未着寸缕,所以还是算了。

 “我说忘了就忘了,你别再烦我了,行不行?”上官敬璘回过身,有些不悦地说。

 “我只是要问你,你是不是要出去?”

 “天亮了,我不出去要干嘛?坐在家里银两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,你也一样!我娶你回来可不是要让你闲着,你得像我征的告示内容一样,不管是洗衣、煮饭…任何琐事,你都得给我做得妥妥帖帖。”

 上官敬璘的如意算盘打得可了,不但娶想娶贤,还得是个勤快的子。

 “哎呀,那些不重要啦!”

 阮元姬觉得她对家务又不在行,所以上官敬璘所说的话她根本没听进去。

 “什么不重要!我在告示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…”

 阮元姬不管他说什么,只想着自个儿的事。“新婚隔要拜见公婆,你不陪我一起去吗?”

 啐!他可没这么闲,反正他每天都见得到爹娘,何必特别去拜见!

 “你去就好,我为了全家生计还得忙着赚钱。”

 “好吧,那我就自己去了。”

 阮元姬快速的掀开被子、穿好衣裳,好好的为自己梳妆打扮。

 “不知公婆会准备什么见面礼给我…”她此刻的心情无比雀跃。

 上官敬璘趁阮元姬不注意时,偷偷地打开木柜,里头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木盒。那木盒看似平凡却很坚固,而且还上了锁,里头所装的东西是秘密,只有他一个人知道,所以若有外人在场时,他是绝对不会打开的。

 只是看到木盒他就很足了,他每出门前只要看一眼里头的心肝宝贝,一整天就会觉得非常有干劲,即使再累、再苦都很值得。

 经过这些年,他虽然经营了几间店铺,然而爹娘“败家”的速度远超过他赚钱的速度,所以他若不耍点小心机,太过安分守己,只想靠小本生意赚钱,那他肯定要喝西北风了。

 就像东街纪家米行的纪大富,他都已经是老主顾了,每回进米时,纪大富说什么就是不肯降价,不过他终于有把柄落在他手上;原来纪大富非常惧内,上回被他撞见他跟几个朋友去喝花酒,哼哼!这回他定要乘机威胁纪大富将米价降为原来的一半。

 还有,西大街上的葛小四拿了个玉壶来典当,质地非常好,要是午时之前葛小四没来赎,他转手卖出就能赚个十倍…葛小四的爹还病着,所以他在午时之前是不可能拿钱来赎回玉壶的,倘若葛小四真的拿钱来,他也会想尽办法…

 等等!

 上官敬璘突然心念一转,他刚才好像忽略掉一段很重要的话…

 他马上冲到阮元姬的面前,劈头就问:“你刚刚说了什么?”

 “我问你要不要陪我去拜见公婆。”

 “不是这一句,是最后一句话,你最后一句讲了什么?”

 阮元姬想了一下后照实回答:“不知公婆会准备什么见面礼给我?”

 “对,就是这句!”

 不成!他得留下来监视才行,爹娘不知会搬出什么贵重的见面礼给新媳妇,据他所知,爹娘身边应该是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才对,可是若他没盯好,说不准爹娘会将整个上官家都送给她。

 “我陪你去。”

 “没关系,你去忙你的,我自己可以去拜见公婆。”阮元姬还以为他想通了。

 “你这女人!我都说要陪你去了,你还啰唆什么?”

 “啰唆?我哪里啰唆了?”阮元姬的嗓音突地拔尖,原本的轻声细语也变成了河东狮吼。“你说你要忙着赚钱,我体谅你的辛苦,你还嫌我啰唆?”

 “我没有那个意思。”

 上官敬璘因为一时的无心之语,而让自己理亏。

 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我体贴你的辛劳,你竟然还嫌我啰唆?更何况我又没有啰唆!你知道啰唆是什么意思吗?啰唆是指同一件事一直不停地叮咛,要不然你就是嫌我讲的话是多余的,我明明好意要让你去忙你的事,竟还被你嫌弃,你有没有良心啊?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啃了?”

 阮元姬愈说愈过瘾,还真像恶婆娘在欺负弱小的相公。

 “好!被了,别再说了!是我一时口快,你就大人有大量别再跟我计较了,行不行?”

 “好吧!看你还有点诚意,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。”

 念在上官敬璘有心忏悔的份上,阮元姬才稍稍平息怒气,有这样的结果也不枉费她的口水,她的脸上不出喜悦之

 瞧瞧她那是什么态度!好似要他跪下来顶礼膜拜,还要大肆赞扬她一番似的。

 他说一句,她就顶他十几句,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,还愈骂愈起劲,他连嘴的余地也没有,所以他才想快点道歉了事,让耳子清静一下。

 “喂!你还在发什么呆?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拜见公婆?”阮元姬话一说完就迳自走了。

 这恶婆娘!他又不是被她招赘的,她凭什么对他大呼小叫?

 他是她的夫、她的天,然而她不仅命令他,还胆敢没等他就自个儿先走了。

 他真的很怀疑,她到底明不明白那张告示的意思,是否清楚做他上官敬璘子的本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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