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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 弃嫌御敌
 杜珍娘凝视着他,一字一吐地说道:“你的神色已告诉我,你能安全出险。”接着,她长叹二声道:“只是你是个大丈夫,不愿临危苟免而已。唉!可惜,可惜你晚生十来年,我…”

 “姑娘之意…”

 她苍白的粉颊泛上两朵红霞,站起回避他的目光低声说:“如果我晚生十年,我会找你做伴侣。”

 说完,匆匆走了。

 “这女人很大胆。”柴哲怔怔地想。

 他还未到达需要异的年龄,但异对他已不是陌生而全无吸引力的东西了,有时他会想,想些不着边际的奇妙念头。在大天星寨,他曾偷探苗人的阑房,曾见师兄与绿飞鸿同房而寝,他并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娃娃了。

 他想,但却没有什么可想的。两位师妹李凤和周莺,练功时见见面而已,相处而不生感情。

 能让他想的女孩子太少太少,屈指可数。终于,他想到了美丽的裴云笙。

 “哦!能有她在,该多好?”他想。

 接着,他站起苦笑道:“那怎么可以?我怎能希望她在这里跟着我受罪?我这种想法太自私,罪过罪过。”

 他想到此次西行的危机,不由悚然警惕。显然,六个人之间,已经各怀鬼脸,离心离德,而且人人自危。

 端木长风是事实上的主脑,可能只有古灵尚能受端木长风的控制。

 白永安与杜珍娘,已明确地表明了态度,作自求生路的打算。文天霸虽尚无表示,但反对端木长风的态度昭然若揭。

 “我呢?”他自问。

 他尚未摸清端木长风的底细,但已可猜出所有的人,与江湖秘密帮会有关,他更可断言大天星寨与端木鹰杨庄主,可能是同路人,从师兄徐昌对端木鹰扬的恭敬神情揣测,端木鹰扬的地位要比师父缥缈神龙为高,而且极可能有主从名份之别。

 那么,从白永安还有杜珍娘的神情看来,后返回湖广开香堂,他柴哲必将首当其冲,凶多吉少乃是意料中事。

 他忧心仲忡地深深叹气,拿不定主意,何去何从,他煞费思量。大丈夫行事,该有始有终,他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安全,丢下他们一走了之。诚如杜珍娘所说,他如果置其他的人于不顾,要身可能并不困难。

 “我不能一走了之。”他断然地自语。

 他的目光从箭口向外望,风雪正紧,寒风挟着雪花,沿河谷从西北角呼啸而来,天地一,白茫茫皓皓无垠,苍茫寂寥如同死城。

 栅外的雪地上,倒毙了的马匹,渐渐被雪花所掩盖。

 “今晚得走。”他口叫。

 他匆匆下楼,找到古灵,要所有的人准备行装,尽可能少带杂物,多带粮食与弓箭,预定三更天行动。

 可是,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,番人却不容许他们如意。整夜胡笳声此起彼落,不时有小队番骑从四面八方进攻,不住呐喊想以弓箭攒,绕栅巡逡不断扰,此去彼来无休无止,似已悉他们的逃走计划,严防他们乘隙逃。

 一连三天,白昼平安无事,夜间疲惫不堪。有几次番人已近栅门,抛出铁钧要向上爬,皆被用箭退,情势愈来愈险恶。

 这天近午时分,怪,好久没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胡茄声了,似乎附近已无番人把守啦!

 负责守望的是文天霸,其他的人正沉睡未醒。

 “东面有人来了。”文天霸大叫。

 众人皆失惊而起,疾趋东面察看。

 风雪茫茫,看到人影时,已接近至一里左右了。

 “咦!不像是苏鲁克的番人。”柴哲说。

 只有六个穿番装的人,都背着包裹,没有坐骑代步,踏着茫茫风雪,一脚高一脚低地渐来渐近。

 “恐怕是过路的人,咱们有帮手了。”

 “且慢!”柴哲叫。

 “怎么了?”古灵问。

 “咱们不可大意,焉知不是番人的诡计?小侄与灵老各带一具皮盾,上盘查底细,不可贸然放他们进来。”

 早些天番人爬进来袭击,留下了八张皮盾,正好派上用场。两人结束停当,打开栅门向前去。

 双方逐渐接近,狂风虎虎厉啸,雪花飞舞,来人埋头急走,看到栅口有人来,有人叫:“索克图牧地到了,前面就是安顿行旅的碉栅。瞧,苏鲁克族的人来接客人了。”

 说的是汉语,另一个人接口道:“咦!他们带了盾,来意不善。施兄弟,你和他们打交道,咱们小心了。”

 行列中的第二人是施兄弟,紧走两步拉开掩口,用流利的番语说:“我们。来自西宁,经过贵地。你们是苏鲁克族的人么?”

 柴哲和古灵屹立不动,打量着来人,心中一宽。六个人穿了番装,背了大包裹,三个人带了剑,一个带沉重的鬼头刀,一个佩了一把短剑,另一人带了一把外门兵刃蜈蚣钩。

 每个人都点着一探路杖,佩短剑的人走在最前面,他的杖与众不同,杖身幻发着紫蓝色光芒,隐现龙纹,杖首铸成龙头形,头角峥嵘。

 由于双方渐来渐近,这人的目光,不转瞬地落在古灵的蛇纹杖上。

 古灵的目光,也落在对方的龙首杖上,脸色渐变。

 柴哲跨出一步,用汉语叫:“不必用番语,咱们都是汉人。”

 “咦!那位老兄可是黑煞掌古灵?”持龙首杖的人问。

 古灵举步上前,额首道:“原来是八方风雨雷振声兄“久违了。”

 八方风雨雷振声呵呵笑,也举步上前说:“一别近十年,想不到相逢在西番,龙蛇双杖再次碰头,真是异数,雷某还以为阁下已经不在人间了呢。”

 双方对进,像是一双久别重逢的好友。古灵脚下凝实,徐徐迈进,也呵呵一笑道:“古某多年已不在江湖行走,所以知者不多,老朋友们久断音讯,难怪雷兄以为在下不在人间了。吠!”

 说话间,双方已接至丈内,古灵最后的一声大叫,声如乍雷,丢掉皮盾,杖随声起,霎时风雷俱发“毒龙出”兜心便点,捷逾电闪。

 八方风雨哼了一声“当”一声拨开捣来的一杖,身而上“横扫千军”拦便扫,立还颜色。

 双方上了,展开了疯狂的快攻,半斤八两棋逢敌手,难解难分。

 柴哲先前以为两人是老朋友,认为两人上前寒暄,没想到两人却是活冤家死对头,口中说着客气话,手上却突下杀手立即变股,大出意料。他心中失惊,上前叫道:“且慢动手,有话好说。”

 一名带剑的高瘦客人跨前两步,用森森的声音叫:“住手!雷振声,还不退下?”

 八方风雨虚晃一杖,飞退丈余,收杖转身,欠身恭谨地说:“庄主明鉴,小的遇上了早年的对头,一时忍耐不住,忘形出手,庄主尚清原谅。”

 听他说话的口吻,竟然是下人的身份,而艺业已是出类拔革,似乎比古灵的造诣还要高些,一个下人已有如此惊人的成就,这位庄主人还了得?柴哲吃了一惊,古灵更是脸色大变。

 庄主向身后一个佩了剑,身材矮了一个头的人说:“丫头,去问问他们,必要时,超度他们,免得耽搁咱们的行程。”

 他叫矮个儿为丫头,显然矮个儿是女的。矮个儿一面向前走,一面用娇滴滴的嗓音问:

 “爷爷,要活的岂不更好?”

 “随便。”庄主森森地答。

 彼此都用毡巾包头,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和一张半掩蔽着的嘴,手上戴着只分大指的皮手套,因此谁也看不见对方的本来面目。

 柴哲看到女的一双大眼,眼神为极为锐利。而庄主那双眼睛,更像是兀鹰的双目,不但森锐利,更焕发着冷酷无情的可怖光芒。

 人的一双眼,不但显出健康状况,也代表了本人的性格以及练功的进境和造诣。这位庄主的鹰目,有震慑人心的魔力,眼珠四周略规紫红的血丝,眼角的风霜皱纹显示出年龄已在古稀以上,注视时目不转瞬,森可怖,令人骨悚然。

 柴哲看到古灵脚下迟疑,在女郎近时,情不自地退了一步,他便知古灵有点胆怯了。

 他不能退缩,便向前走近古灵身侧。

 女郎徐徐走近,锐利的目光在两人浑身上下转,久久方问:“古灵,你为何到了西番。”

 柴哲却从容地说:“目前不是盘问底的时候…”

 “住口!谁要你说话?”女郎冷叱,哼了一声接着问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 “在下姓柴名哲,灵老的从人。”他不为所动地答。

 “不许你嘴。”

 他冷笑一声说:“在下不是嘴,而是向你们提出警告…”

 话未完,女郎大怒,一声娇叱,踏进、拔剑、出招,一气呵成,剑虹劈点到。

 柴哲皮盾疾推“笃”一声剑刺在盾上。他向外推盾,冷笑道:“咱们大家的性命都朝不保夕,还要自相残杀么?”

 女郎眼神一变,万没料到柴哲的反应如此迅疾,一剑落空,大出意料,停剑不攻,森森地问:“你说什么?”

 柴哲向身后一指说:“你们看到附近的死马么?目前咱们已身陷死境了。”

 女郎向四面瞥了一眼,冷然问:“你说得太严重,本姑娘需要进一步的解释。”

 柴哲将几天来的情形概略说了,最后说:“番人让你们进来,不知是何居心,也许你们与苏鲁克族有情,所以不出面拦劫,但看情形你们似乎与番人并无情。目下他们正在四周潜伏,伺机进攻。咱们等于是坐上了一条船,风雨同舟祸福相共,往昔的仇恨过节,应该暂时抛开,一致对外,不知诸位是否有此同感?”

 庄主徐徐走近,森森地问:“娃儿,你是否在危言耸听?”

 “阁下如果不信,不久自知。”他也森森地说。

 “你两人来,有何用意?”庄主转变话锋问。

 “咱们不知诸位是不是番人,因此前来试探。如果诸位相信小可的警告,可至碉栅内暂避。”

 “见你的鬼!咱们还得赶路,几十个番人算得了什么?让开,咱们要走。冲你娃儿的一番好意,古灵与雷振声的过节,今天不算便了。”

 “诸位要走请便。”柴哲让在一旁说。向古灵挥手示意,古灵拾起皮盾,也让在一旁。

 他冷静从容夷然无惧的神态,与古灵恰好成了截然不同的对照,古灵的眼中,充满了恐惧的神色,紧张得身上发寒,持杖的羊下住抖动。

 女郎似乎对他甚感兴趣,在经过他身前时,停步问道:“阁下,你不是古老鬼的从人吧?”

 “千真万确。”他沉静地答。

 “你们到西番来做什么?”

 “找人。”

 “找人?不是前往发财?”

 “前往发财的人有,但不是我们。”

 “谁?”

 “黑蝴蝶姓胡的。”

 “哦!是那位有点凌狂的没出息小贼,他大概明天可到。”

 “他请来了九现云龙和云梦双奇。”

 “真的?”刚走近的庄主问。

 “怎么不真?咱们曾和他们冲突过。”

 “哦!九现云龙倒是一大劲敌,他来了也好。”庄主阴沉沉地说,举步走了。

 古灵目送众人远出十丈外,方向柴哲说:“咱们跟着他们走,困有望。”

 “放心,他们走不掉的。”柴哲说。

 “番人拦不住他们。”

 “在雪地上硬闯,天大本事也闯不过去。”

 “你知道那位庄主是谁?”

 “不知道。”

 “江湖上黑白道顶尖儿高手中,真正了不起的人,共有十二名之多,他们是二堡三庄两条龙,一僧一道三逸隐。九现云龙龙天良,是两条龙之一。这位庄主如果我所料不差,一定是湖广大洪山,万翠山庄庄主,无为居士解元魁。这人虽自称居士,但从不礼佛吃斋。无为两字像是玄门弟子,其实却代表他的为人,无为无不为,意思是说无所不为,是黑道中艺业奇高的巨擘。”

 “但…灵老并不能断定是无为居士。”“他有一个孙女,叫解翠华,江湖绰号叫做飞花姹女。以后你要小心些,不要和她接近。”

 “为什么?”

 “那…那是个…是个…放的女人,心狠手辣,声名狼藉,人尽可夫,在江湖中大名鼎鼎。她的剑把上端的坠子,是一朵翡翠梅花,所以我断定她就是解翠华。”

 柴哲举步便走,说:“走,咱们回去。不管他们是谁,没有任何武林人能凭武林技艺冲锋陷阵。冲锋陷阵无巧可取,能称为万人敌的将帅,并不一定会武林技击,兵马战势如排山倒海,一支佩剑挡不住,人多不能回旋,人丛中双拳难敌四手。要是不信,咱们可拭目以待,看他们能不能渡过番人的大队人马冲锋。”

 两人回到碉栅,无为居士六男女已经通过了西栅门。柴哲七个人分据两座楼,眼睁睁目送他们向西扬长而去,雪地上留下了他们深深的脚印,在雪花飘飞中,渐渐去远。

 走不到两里地,仍可看到他们朦胧的身影,凄厉的胡笳声划空而至。

 “番人出动拦截了。”柴哲叫。

 视界仅可及三里左右,只看到朦胧的人马模糊形影,足有三四百番骑,漫山遍野而至,势如排山倒海。

 笳声长鸣,旗旗飘飘,呐喊声天动地摇。

 第一丛箭雨将到,会番语的施兄弟舌绽雷用番语大叫道:“请不必发箭,我们要拜会族长撒力加藏卜。”

 可是,番人用箭作为答复,箭如飞蝗,人马如而至。

 六个人脸色大变,排山倒海的阵势令人心悸,不走不行。六人急急后退,取下包裹挡箭,用杖拨打箭雨。

 运功护身不能支持太久,众人身上被箭中不少支,渐感不支,不顾一切向后急逃。幸而六人的轻功都很了得,大风雪中马的来势缓慢,追逐至距棚里余,番人方水般退去。

 六个人退入栅中,狼狈万分,盛物的大包裹钉满了箭链,有两名随从的手脚还被伤。

 奔入栅门,除了无为居士之外,其他的人全都气如牛,脚下发软。

 柴哲和古灵将人接人,将栅门闭上,在一旁观看。

 飞花姹女心中正冒火,向柴哲怒叱道:“走开!看热闹好笑是不是?”

 柴哲淡淡一笑,拂掉头上的雪花说:“眼看要被番人困死在此地,谁还有心情笑?看到你们这般光景,谁也笑不出来了,姑娘。”

 无为居士拉掉裹头毡巾,出本来面目。一头白发,深睛高颧,颊上无,薄嘴刻划着冷酷无情的表情。鹰目一瞪,厉光似冷电,炯炯四,冷酷地说:“都是你们闯出来的祸,老夫要先收拾你们,你们必须为闯下的祸付出代价。”

 古灵打一冷战,悚然后退。

 柴暂不为所动,笑道:“闯祸的人已经死了,尸体仍在墙角的雪堆中。咱们七个人与诸位的处境完全相同,一到此地便被陷住了。番人就希望咱们自相残杀,他们便可坐收渔利。

 老前辈在愤之中,说出这种话并不足怪。目下咱们需要大量人手,方可与番人周旋,自相残杀等于是自断手脚,不知老前辈以为然否。”

 “你很会说话。”无为居士冷冷地说。

 “陈明事实而已,并非小可会说话。”

 “说说你的底细。”

 “小可通晓蒙番语言,追随灵老至西番寻人,如此而已。”

 “老夫要知道你的身世。”

 “小可姓柴名哲,随灵老的朋友学艺六载,今年十六岁,久居湖广。”

 “看你的神情,与处事的沉着老练,不像是十六岁的人。取下你的毡巾,老夫要看看你是否撒谎。”

 柴哲拉下裹头的毡巾,不介意地说:“小可再愚蠢,也不会用年岁骗人。”

 飞花姹女的眼中,焕发出奇异的光芒。

 无为居士淡淡一笑,笑容令人感到骨悚然,说:“告诉我你的打算。”

 “咱们先死守,等番人松懈时再利用大风雪之夜突围远走。

 “你们试过了么?”

 “不能试,不走则已,走则必须成功,不能失败。这几天他们夜间不断扰,还得等机会。”

 “你似乎成竹在哩!”飞花姹女说。

 “打算是有,但只能说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南首的碉楼让给诸位把守,如何?”

 “也好。”无为居士冷冷地说。

 “我们还多了三张弓,一并相送。”

 “好。”

 “失礼,还没请教老前辈贵姓大名呢。”

 “老夫姓解。”无为居士爱理不理地说,领着众人走向南面的碉楼。

 飞花姹女临行,冲柴哲淡淡一笑。

 回到北面的碉楼,古灵犹有余悸地说:“果然是万翠山庄的庄主,无为居士解元魁。幸亏你应对得体,不然咱们难保性命。这家伙动辄杀人,取人性命不动声,心狠手辣十分可怕。他都冲不出去,咱们恐怕没有希望了。”

 柴哲沉静地说:“放心,咱们险的希望又多了三分,等着瞧好了。”

 当天晚间,番人的游骑彻夜不绝,不停地扰,但并不接近,在百步外以箭作的攻击。

 次一早,番骑又踪迹不见。

 近午时分,东面又连续到了三批人。第一批是一群行商打扮的汉客,共有十二人。为首的人姓谢,名星。

 第二批人是黑蝴蝶,共有二十八名之多。由于所有的人都穿了番装,因此面目难辨。

 第三批人是五岳狂客,共有二十人,中有一名番人向导,但不是尼牙本错山丹。

 当所有的人皆了解目前的处境后,都停留下来了,不再过问其他的事,开始捐弃成见与私人仇怨,一致对外,共渡难关。

 第三天,又到了两批人,一批是二十六名,每人都有一匹坐骑,一个个生了一双怪眼,不与任何人打交道,所穿的番装全是新品。看身材,有男有女。

 另一批是六个人,番装也是新品,十分整洁,高低不等,也各有一匹代步的骏马。马是好马,一的雄健乌锥。这六个人也不与任何人打交道,仅向先到的东道主古灵打听消息,了解情势之后,留下了。

 七批人共有一百零五人之多,声势大振。

 端木长风对柴哲料事如神的才能,心中暗暗佩服,也深怀戒心。

 七批人都穿了番装,谁也看不见对方的庐山真面目。即使知道对方的身份,也故意视同陌路。

 每座碉棚的底层,皆分隔成三间,七批人各占一室,互不干扰。每批人皆自己带有粮食,粮少的人自己想办法,割取马为粮,拆屋生火,各自为炊。

 这天一早,南碉栅最右首的一座陋室中,五岳狂客与三名同伴,坐在壁角低声交谈,他向一名目光犀利的同伴低声说:“咱们所要找的三批人,已到了两批。看样子,李家琪那几个人不会到西番来了。咱们不能再耽搁,请问爹有何打算?”

 这位目光犀利的人,是他的父亲、退休了的名捕头八爪苍龙陶金山。老人家老谋深算,不动声地说:“困之后,找机会一举擒住,格杀勿论。”

 另一名同伴低声道:“爹,他们人多哩!”

 这人是五岳狂客的长兄,千手修罗陶永修。八爪苍龙淡淡一笑道:“不怕他们人多,只怕他们之中藏有高手,必须摸清他们的底细,方能决定行止,你两人最好立即着手调查,也可有个准备。”

 “孩儿不认识九现云龙,很难调查。”千手修罗为难地说。

 五岳狂客似乎有成竹,说:“古灵他们几个人容易对付,爹可以接下九现云龙,讨厌的是小辈魂仙客吕成栋,他的魂暗香防不胜防。”

 “一下子便要了他的命,出奇不意便行雷霆一击,魂暗香何所惧哉?”八爪苍龙沉静地说。

 “但…很难看出谁是魂仙客哪!”千手修理苦笑着答。

 “所以你们要去查,即使只一双眼睛,仍可从双目和身上各部位找出特征来。这件事本来可由永修负责,但永齐曾与魂仙客朝过像,还是由永齐负责为宜。”

 五岳狂客起身离座说:“好,我这就去查。”

 “你不行,他们认识你,还是由嘉谋贤弟走一趟,比较安全些。”千手修罗说。

 八爪苍龙举手轻摇说:“你们都不宜直接去查,可利用其他的人探听,从其他的人口中,也许可探出正确的消息。”

 “这里共有七批人,彼此之间不相往来,从其他的人口中,查不出什么来的。”千手修罗沉着说。

 八爪苍龙淡淡一笑,颇具信心地说:“那还不简单?在此时此地,咱们造出彼此相互往来的时势,当无困难。我看,还是我亲自出马…”

 “爹名头太大,不宜亲自出马。”五岳狂客急急地说。

 千手修罗接口道:“爹确是不宜亲自出马,还是我走一趟好了。嘉谋贤弟号称神眼,他追随爹闯十余年,见多识广,阅人多矣!有他在我身旁相助,必可看出他们的底细来。爹说得不错,造时势当无困难。”

 “你打算如何着手?”八爪苍龙问。

 “先从最先在此的古灵那群人着手,藉口商量困的事,逐次拜访各批人,他们自不会拒人于千里外。”

 “好,就这么办。”

 在他们商量如何计算魂仙客的同时,柴哲和古灵已展开拜访各路人马的工作。

 柴哲预定今晚三更初突围,因此与古灵拜访各路人马,协商突围的意见,希望大家步调一致,共商大计。

 首先,他两人到了拥有六匹乌锥的六骑士安顿处所。这六位骑士高矮不等,在北碉楼上的东首安顿,算是同在一层楼,毗邻而居。

 六骑士分别用熊皮褥为褥被,每人占住一处壁角安顿,拥褥倚壁假寐。

 接待他们的人,是一个身材修伟,眼角皱纹触目的高年老汉。

 老人家见两人在没有门的房门口出现,上笑道:“咦!两位请进,但不知这次又有何见教?”

 当六骑士刚到时,柴哲和古灵已和老人接过头,曾经将目前的恶劣形势略加说明,六骑士所以留下了。

 除了老人出面打交道之外,其他五人皆倚坐不动,仅有意无意地向两人瞥过一眼,似乎对外界任何事故,皆无动于衷。

 古灵领先入室,笑道:“为了今后出困的事,特来与诸位商量。在下姓古名灵,那位是敞同伴姓柴名哲,可否请教兄台尊姓?”

 “老朽姓闵。请坐,咱们谈谈,有何高见,古兄尚请明承。咱们目下是风雨同舟,古兄来得早些,相信必有妙策见示。”老人先自席地坐下,一面含笑说。

 两人坐下,柴哲发话道:“小可与灵老虽说先来些,但对番情所知有限,愚意认为,这两天风雪正紧,正好乘机身。”

 闵老人沉静地点点头说:“不错,风雪正紧,半月之内很难放晴,正是机会,但不知哥儿有何打算?”

 “咱们准备夜间突围。”柴哲用坚定的口吻说。

 “夜间突围?咱们人数甚多,白天…”

 “白天不行。索克图牧地是附近千里之内最肥沃的牧地,也是番人最多的地方,苏鲁克族也是番人中最剽悍的一族,勇士如云,能征惯战,连数百蒙骑也无奈他们何,被逐出本地区不敢再来。他们的弓箭十分可怕,咱们人数虽有一百零五,但与数百番骑相较,仍然是少数,即使能冲出重围,别说咱们将死伤枕藉,而且也无法逃过他们沿途不断的追杀,因此我们不能冒此万险。”

 “那你的打算是…”

 “夜间突围,风雪掩足迹。”

 “他们仍可沿途追杀。”

 “咱们改道。”

 “改道?东返?”

 “不,北行,进人河北的丛山,绕道西行。”

 “前途多艰,你们何不东返?”闵老人直率地说。

 “你们呢?东返?”古灵问。

 “不。”

 “我们也不。”柴哲说,稍顿又道:“要东返的话,咱们早就不来了。”

 “你们也打算西上抢劫法王?”

 “谁说的?”

 “据老朽所知,老朽自然是去劫法王的,断无半途而废之理,好歹得走一趟。另一批人为首的叫黑蝴蝶,他们也是老朽的同道,但道不同不相为谋,楼下那十二位好汉,为首的叫江淮暴客…”

 “什么?那些假扮行商的人,有江淮暴客谢星在内?”古灵骇然叫。

 “不错,正是他,凤府、宿州烈山的赤杨堡堡主,名列两堡之一的黑道大豪,对面楼上那六个男女,也是同道,为首的人是谁,两位知道么?”

 古灵点点头,犹有余悸地说道:“知道,是三庄之一的万翠山庄庄主,无为居士解元魁。”

 闵老人阴险地一笑,向柴哲说:“柴哥儿,老朽此次西行,势孤力单,而又志在必得,因此,老朽这个无名小卒,委实无法与两堡三庄的人论短长,咱们联手,偷偷地溜走让他们死,怎样?”

 柴哲不耐地倏然站起,不悦地说:“老丈,事到如今,你还如此自私,委实令人失望。

 咱们与你不是同道,道不同不相为谋。走不走悉从尊便,咱们只谈突围的事,不言其他。”

 “坐下坐下,先别冲动。”闵老人换了笑容道:“至少,老朽同意你的见地,可否说明如何走法。”

 “要走趁早,事不宜迟,今晚就动身。如果你们同意,可立即准备,最好将贵重物品打成小包裹带上,马匹不必带…”

 “那怎么可以?不带坐骑怎么成?有坐骑至少跑也跑得快些。”闵老人力加反对遗弃马匹。

 “风雪太大,有马反而碍事。假使天色放晴三五,雪已实成冰,有马便易于身,目前积雪浮软,不行。”

 “那…那我得考虑。”

 柴哲示意古灵告辞,一面说道:“小可与灵老须往知会其他的人。老丈如果愿走,可知会一声。”

 两人告辞外出,到楼下拜访江淮暴客谢星。

 江淮暴客一行十二人,年约五十余,又高又壮,生有一双目空一切、不可一世的傲慢眼睛。

 江淮暴客并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名号,不加思索地同意晚间突围。他与古灵曾在十余年前有过一面之缘,所以显得倒还友好。

 楼下还有一批人,那就是从不和任何人打交道,各拥有一匹坐骑的二十六位骑士。

 接待两人的,是一位自称汤豪的四十余岁中年人,四川口音,问明来意之后,不加表示,只要求给予充分的时间,和同伴商量后再答复,说话时眼神不定,有意回避柴哲的目光。

 两人走向南碉楼,还未通过中间积雪的空坪,便看到只双目的千手修罗,带了同伴嘉谋贤弟,刚推开木门出室,意前来北楼拜访古灵。看到古灵两人先来了,便在廊下相候。

 五岳狂客一群人,住在南楼下的左首空屋内。

 楼梯突然响起脚步声,无为居士带了孙女飞花姹女,恰在这时下楼。

 柴哲踏入风雪中,向古灵说:“他们都在,正好商量。”

 干手修罗首先上,抱拳行礼抢先招呼道:“哪一位是古兄?”

 古灵不认识千手修罗,只知道这家伙是另一批二十位来客之一,柴哲是有心人,却知道是五岳狂客的同伴。

 那晚在黑蝴蝶的帐幕中,古灵对五岳狂客只有极短暂的时间相处,并未留下多少印象。

 五岳狂客和唐壁换了装之后,只出一双眼睛,因此除了柴哲之外,其他的人皆不知这批人中有五岳狂客。

 古灵回了礼,笑道:“在下就是古灵,阁下是…”

 “兄弟姓陶,与同伴有事西行,正前往古兄之处拜会,请教今后行止呢?”

 “在下便是为此而来,正就教陶兄。目下番人势大,愚意认为必须夜间突围,决定今晚动身,希陶兄知会责同伴一声,速作准备。”

 千手修罗一怔,今晚便动身,岂不是太过仓卒了?同时,他要找的人都在此地,是用不着急急离开的。

 “今晚就走?”他凝重地问。

 “是的,今晚就走。”古灵语气坚定地答。

 “其他的人意下如何?”

 “在下正通知各主事人。”

 梯口,无为居士与孙女飞花姹女冷然屹立,注视着他们相谈,不动声

 “在下与古兄一同前往,询问他们的意向,可好?”千手修罗说,意在乘机查探谁是魂仙客。

 “好,咱们这就走。”古灵不假思索地说,向无为居士一指,又道:“那一位是解兄,咱们先商量商量。”

 无为居上地一笑,森森地说道:“老夫都听见了。既然是决定今晚突围,是谁决定的?”

 柴哲见古灵眼中着恐怖的神色,似乎不敢和对方答话,便身接口道:“今晚时机巳至,风雪最猛最大,小可七人决定今晚突围,不能再等了。”

 “你就凭风雪大就可决定吗?”无为居士冷冷地问。

 “不错。”柴哲直率地答。

 “你们不先征求别人的意见,就贸然地决定了?”无为居士的话,充满了责难的口气。

 柴哲本就对这老家伙有点不满,这时未免心中有气,冷冷一笑道:“决定是咱们七个人的事,咱们并不勉强别人参加,也不配强迫别人参加。当然,更不至于自甘菲薄请求别人参加。老前辈言重了,咱们可没贸然决定要求别人同意。”

 “呸!你活中带刺,无礼已极。”无为居士冷叱。

 千手修罗不认识无为居士,跨前一步,正想发话排解,以免双方闹僵。他的同伴嘉谋贤弟却拉了他一把,退后两步低声说道:“大公子,不可鲁莽,老家伙是万翠山庄的无为居士,惹不得。”

 千手修罗大吃一惊,脸色一变。

 无为居士的目光,落在嘉谋贤弟身上,目光似冷电,嘉谋贤弟不由打了个冷战。

 柴哲却不为所动,向古灵示意道:“灵老,咱们走。咱们只消通知一声,聊尽心意,是否有人同意,无关宏旨。走,不必在此自讨没趣了。”

 “站住!”无为居士厉叱。

 “前辈不嫌太过盛气凌人么?”柴哲冷冷地问。

 “你不服气?”无为居士森森地问。

 柴哲冷然瞪视着对方,毫不畏惧对方凌厉森的目光,久久方说道:“一个真正的侠义豪杰,从不欺凌弱小,锄强扶弱,气度恢宏,富贵不能,威武不能屈。一等的是英雄好汉,敢作敢为,善恶分明。与强梁分高下,向高手分雌雄,但决不向艺不如己的人称英雄好汉。等而下之的人,倚势欺人;挟技横行,无是非之心,只知逞一时快意,无所不为,自命不凡,这是小匹夫,不足为法。前辈的年纪,比在下大四五倍,过的桥比在下走的路还长,吃的盐比在下吃的米还多,堂堂一代高手名宿,欺负我一个江湖小辈,你并不见得光荣。前辈咄咄人,有意生事。在下先说明,人贵自知,与你动手,等于是以卵击石,在下可不敢自讨没趣,自寻死路。你说吧,阁下到底存何居心?”

 “你好利的嘴。”无为居士森森地说。

 “岂敢岂敢。”

 “你以为老夫不敢治你不成?”

 “正相反,在下对尊驾的居心,明若观火。”

 “你倒有先见之明。”

 这时,两楼的人全被惊动了,纷纷出外观看。

 黑蝴蝶一群人住在邻室,二十八个人全出来了,站得远远地袖手旁观。

 柴哲淡淡一笑说:“阁下刚刚到那天,在下曾陈明利害,劝阻你们不可冒险,而阁下却置之不理,最后狼狈而回,因此迁怒在下,早晚要找在下的晦气,柴某早知阁下不会放过在下的,这是必然之事,与先见无关。只不过在下认为,以阁下万翠山庄庄主身份,名位之尊辈份之高,不用在下代为吹嘘,武林中无人不晓,总该给柴某一次公平一拼的机会。”

 “怎样才算公平?”无为居士傲然地问。

 柴哲有成竹,笑道:“目下所有的人,可说是风雨同舟;也可说是涸辙之鱼,相汝以沫;互相残杀,未免令人齿冷,被人讥为凉血的人。既然阁下要称英雄,让众人知道你阁下比我姓柴的强,那么,咱们同闯番人的埋伏,看谁能活着回来,死也死得光彩些,不知阁下是否有此胆量?”

 这些话正好击中了无为居士的要害,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老家伙不由愣住了。

 柴哲打铁趁热,接着说:“阁下气功盖世,刀不人,番人的箭毫无用处,番刀也伤不了阁下一毫一发,千军万马丛中,可以任意去来,取番目的首级,如探囊取物,大概不会拒绝在下的挑战。前辈,意下如何?”

 蓦地,对面有人大叫:“好!这才是英雄之论。”

 叫声发自北楼下;那儿站有二十六个人,为首的汤豪站在左首,他们是各有坐骑的二十六骑士。人挤立在一处,叫声不知发自何人之口。

 南楼上面,原被无为居士六个人所占据,不许后来的人上去,所以只住了他们六个人。

 这时,其他四人早已下来了。

 叫声刚落,两个人影从无为居士身后飞而出,其中之一是八方风雨雷振声,他的龙首杖十分抢眼。

 无为居士向孙女挥手,冷笑道:“丫头,你去帮助他们两人教训他们。”

 飞花姹女身形疾人风雪中,好快的身法。

 八方风雨两人尚未到达北楼下,飞花姹女已先到了,娇叱道:“刚才谁在叫?站出来。”

 汤豪身侧一名高大的人,向右面举手一挥。右首踱出一个高瘦中年人,手按刀柄问道:

 “有何贵干?”

 “把你的牙齿敲下来,自己动手。”飞花姹女沉叱。

 “笑话!”

 “你要本姑娘亲自动手么?”

 “你动手试试?”

 八方风雨一声怒啸,急冲而上,龙首杖兜心便捣,风雷骤发。

 中年人向后一跃,身旁抢出一名壮汉,人到刀出“铮”一声暴响,梁开了一杖,身抢入,一刀攻向下盘。

 能以一把单刀震偏沉重的龙首杖,这人的臂力十分惊人,刀发殷殷振鸣,而且十分迅疾凶猛。

 八方风雨有点心惊,杖向下沉“划地为牢”接招“铮”一声架开刀,杖前伸招变“铁牛耕地”也抢攻下盘。

 飞花姹女一跃而上,追逐后退的中年人叫:“你走得了?留下!”

 中年人不予置理,身侧抢出一名五短身材的人,钢刀一闪,叱声似殷雷,拦就是一刀。

 飞花姹女娇躯一扭,剑虹疾闪,奇快绝伦。

 “啊…”五短身材的人狂叫一声,纵退丈余,突然扔刀便倒,倒人抢出的一名同伴怀中,右肩挨了一剑,深人肩窝三寸有奇。

 一声怪叫如同炸雷,一名魁伟壮汉从旁抢出,手中抡着一六尺余长的怪如鸭卵,乌光闪闪,前两尺像刀,尾像,在怪叫声中,一扫向飞花姹女的部。

 这时,众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此地来了。

 柴哲和古灵已乘离开了无为居士,急急走近。

 “咦!这位老兄的叱喝,不像是汉人。”柴哲心中暗叫,暗中留了神,目光在二十六人中搜索。

 他脸色渐变,突然大叫道:“大家住手,听我一言。”

 黑蝴蝶一群人中,冲出装了假手的云梦双奇老二夺命无罡范志高,怒叫道:“小子,你鬼叫什么?这儿前辈多的是,哪辈子才轮到你小子逞口舌之能?说!那晚上是你刺了老夫一刀么?”

 柴哲吃了一惊,说:“在下必须请他们停止自相残杀…”

 “老夫先宰了你再说。”夺命天罡怒叫,急步抢人,头便拍。柴哲向侧一闪,夺命无罡的假手跟踪猛扫。

 正在混战,楼上守望的白永安突然大叫道:“番人来了,准备击。”

 番骑确是出现了,只不过尚远在四五里外,雪花飞舞,只可看到朦胧的骑影。白水安有意解围,所以提前大叫。

 其他的人,皆闻声知警,纷纷奔向把守的地方,只有夺命无罡不放松柴哲,铁手凶猛地进击。

 柴哲不接招,也不出招,八方游走闪避,夺命天罡无奈他何。

 人群大中,两个人影一闪即至。

 另两个人影站在两丈外的廊下,袖手旁观,那是曾与柴哲接头,自称姓闵的闵老人,与一位身材稍矮的同伴。

 两个人影奔到,喝声似沉雷:“住手!岂有此理。”

 叱喝的人,赫然是无为居士,另一人是飞花姹女。祖孙俩站在丈外,神色冷厉。

 夺命尺罡不加理睬,一声大喝,铁爪劈向柴哲的左胁。

 柴哲急退八尺,再向右窜走。

 夺命天罡如影附形到,铁爪击向柴哲的背心。

 人影似电,一闪即至,是无为居士。他俯身出掌,奇怪绝伦“噗”一声响,一掌拍中夺命无罡的右大腿前端。

 夺命无罡想躲已力不从心,无为居士来得太快了,这一掌力道不轻“哎”一声惊叫,倒退近丈。

 不远处站着黑蝴蝶的拜弟血掌敖平,吃了一惊疾冲而上,想扶夺命天罡。

 飞花姹女突然从斜制里截出,拦住去路,拔剑出鞘,伸剑娇叱道:“站住!想死么?”

 云梦观奇与无为居士齐名,因此夺命天罡并不在乎无为居士。但血掌敖平辈份低,却不能不有所顾忌,站住怒叫道:“飞花姹女,不可欺人太甚。”

 “不服气你就上,尽说废话作什么?你们凭什么管咱们的闲事?”飞花姹女毫不客气地说。

 “姓柴的小辈与咱们有过节。”

 “他也与咱们有过节,算过节还轮不到你们。”

 南楼的廊下,站着一个老眼放光的人,招手叫:“志高兄,算了,暂且放过他一次。”

 夺命无罡动着被击处,正和无为居士拼命,闻声乘机下台,这一掌他已明白自己不是无为居士的敌手,恨声说“姓解的,咱们走着瞧。”

 无为居士恻恻地冷笑道:“解某等着你,下一次老夫必定杀你。你云梦双奇那点点零碎,老夫还没放在眼下呢。下次动手,最好叫九现云龙一起上。”

 夺命天罡偕血掌敖平悻悻地走了,柴哲正想开溜,无为居土却向他招手叫:“你别走,过来。”

 柴哲不得不过来,徐徐走近,拂掉落在脸上的雪花,沉好地说:“番人已经杀来了,前辈是不是要与在下同闯…”

 “老夫不想和你计较。”

 “前辈…”

 “有件事问你。”

 “这…”“初生之犊不怕虎。你,有年轻人的狂傲,有蓬的朝气,与少年英雄的气概,确是人才。”

 “前辈过奖了。”

 “古灵只是个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而已,你跟着他未免委屈,一辈子没出息。你如果跟我闯三年五载,老夫保证你出人头地,名震江湖。”

 “前辈错爱,晚辈深感荣幸。只是…”

 “当然你有困难,但并不严重,只消你说个肯字,没有人敢反对。”

 “只是…”

 “当然我得给你思量权衡的时间。我的住处你知道,老夫等你的回音。”无为居士说完,转身走了。

 飞花姹女临行,回眸一笑道:“兄弟,别错过机会。俗语说:人往高处走,水往底处。你跟我爷爷扬名上万,没有人会指谪你的不是。请记住:良机不再,我们等着你的消息,希望我们能并肩行道江湖。”

 柴哲往回走,心中骂道:“见你的鬼!跟随你们去做黑道歹徒?岂有此理。”

 一场风暴就此平息,但却隐伏了更大的风暴源。

 一百二十名番骑,从西面来,绕过北面向东走了,旌旗招展,笳声长鸣,浩浩而过,似在炫耀实力。

 等番骑消失在东西风雪茫茫中,柴哲神色凝重地说道:“今晚咱们必须离开,成败在此一举。”

 “为什么?他们是否也走?”古灵也紧张地问。

 柴哲愤愤地说:“人多没有用,所有的人,全都自命不凡,各怀鬼胎,一起走反而成事不足,败事有余。有两批人最为可虞,再不走大祸立至。”

 “哪两批人最为可虞?”

 “姓陶的二十个人,和姓汤的二十六名骑士。”

 “他们…”

 “姓陶的别具用心,居心难测。姓汤的那批人,尤为心腹大患。”

 “你…你并不知他们的底细哪!”

 事已至此,柴哲不得不说,冷笑道:“姓陶的二十人中,有两人是五岳狂客陶永齐与他的师侄唐壁!…”

 “他们与咱们无利害冲突呀。”

 “哼!茂州杀官差的事犯了。陶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名捕,他们这次到西番所为何来?假使不是被番人所阻,彼此利害攸关,他们恐怕早已动手了。”

 “什么?真的?”端木长风讶然问。

 “真不真不久便可分晓,他们志在咱们和黑蝴蝶,黑蝴蝶血案如山,老捕头八爪苍龙可能已经来了。至于汤豪那群人,十分可疑,二十六个人中恐怕有一半是番人。”

 “真的?”古灵变问。

 “他们来时,马匹所带的行囊甚少,当时我已起疑。他们的马,带了不足三天的草料,如果算旅程,那么,从梭宗地境到达索克图牧地,按理怎能还剩有三天草料?请看江淮暴客那些人,他们假扮行商,带了三匹驮马,到达时连一草料也没有了。闵家六个人六匹乌骓,到达时也草料告罄。刚才与八方风雨动手的家伙,我敢保证他不是汉人。如果所料不差,咱们将大祸临头。”

 “你…你是说,他…他们是…是番人?”白永安凛然问。

 “可能。你们先不动声,我带梭宗僧格前往一探。”柴哲冷静地说。

 他带着梭宗僧格走了,古灵立即和众人准备行装。

 同一时间,五岳狂客一行二十人,分为两拨,一拨前往黑蝴蝶的住处,另一拨共有六个人,直超古灵的室外。

 古灵五男女正忙于捆扎行囊,木门突然而开,六位不速之客抢人室中,奇冷的嗓音人耳:“诸位要走么?我看不必了。”

 古灵顺手抓住蛇纹杖,转身戒备地问:“诸位不请而来,有何用意?尊驾何人?”

 为首的人摘下头上的毡巾,冷笑道:“阁下定是黑煞掌古灵了,茂州杀官差掩护要犯的事犯了。”

 “镇八方叶沧海。”古灵变叫。

 镇八方叶沧海,原是中州怀远镖局的局主。二十年前,怀远缥局的镖旗,东北至京师,西抵兰州,北至榆林,南迄粤东,没有人敢正眼相视,红货几乎可不用镖师护送,仅上镖旗便可平安到达,声誉之隆,无与伦比。

 叶局主为人游广阔,挥金如土,轻财重义,人缘极佳,而且艺业超尘拔俗,一身软硬工夫,火候纯,罕逢敌手。

 俗语说:树大招风。十四年前仲夏,押送兰州的一批官银,在六盘山出了大纰漏,三十万两官银,被来自四川湖广一带的黑道群贼绿林巨寇截留,杀了六名镖师,二十名随的押送的官兵,甚至二十四名局子里的脚夫,也被屠杀净尽,这是江湖道上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,终于发生了。屠杀镖局脚夫的事,江湖规矩列为大忌。

 本来,押送饷银是官兵的事,但官府为防万一,因此重金请怀远镖局护送,这一来,叶局主怎得了身?他的朋友众多,不消多久,便查出主谋与合谋的人。首先,他派人讨镖,对方早就闻风远遁。

 其次,他亲自出马,仍然毫无结果,对方不但没遵守留镖一月的规矩,更将镖银瓜分一走了之。

 他把心一横,取下镖局招牌,倾家筹款,向各地朋友借债,赔了镖,落了个两手空空,加上一笔可观的债务,怀远镖局就此垮台。

 他带了两位拜弟,龙卫华志远,虎卫邢志超,以及总缥头金眼雕吕守正,四人四剑四海追踪,大开杀戒,搏杀那次夺镖强寇。

 最后。他一气之下,投入湖广王府为宾客,协助武昌府的巡捕,四处扫群盗,把那些黑道人物几乎全部赶离湖广。

 在湖广耽了三年,随即东行,足迹遍及大江南北,绕道粤东云贵,在四川一住三年,与成都的名捕头八爪苍龙结为知,扫四川群丑。

 他四人艺业不凡,名头虽没有两堡三庄两条龙响亮,真才实学却不在那些江湖巨头之下,游踪所至,黑道朋友和绿林巨寇闻名丧胆,莫不纷纷走避,迁地为良。因此,白道英雄皆以结他四人为荣,江湖寇盗却恨之入骨。

 其实,那次劫缥的人,只有八十余人。但寻仇报复时,少不了牵连甚广,即使做贼的人,也有三五个知己朋友,动起手来,拖朋友下水在所难免,死伤自然加倍增加。他们巳得到当年劫镖人的名单,逐个清除,不主动找其他的人,但对替对方助拳的人则不肯轻易放过。所以游踪所至,那些与此案无关的人,只消置身事外,他们便不会主动找上门来。

 古灵是个老江湖,老巢在湖广辰州山区,岂有不知镇八方之理?因此骇然失惊。

 镇八方年已花甲,但相貌并不惊人,中等身材,须眉已斑,满脸风霜,一双老眼依然锐利明亮,国字脸庞,并无突出的标记。

 他淡淡一笑,冷冷地说:“不错,在下正是镇八方姓叶的。”

 “请问叶兄有何指教?”古灵硬着头皮问。

 假使先前他没听到柴哲说及茂州杀官差的事犯了,也许不会发慌,但这时已心中发虚,悚然而惊。

 “有两件事要向古兄请教。”

 “兄弟愿闻,清明示。”

 “其一,茂州杀采木官差的人,是不是古兄与阁下的同伴所为。其二,翻云手李家琪的下落,务请见告。”

 古灵心中暗暗叫苦,但脸上神色不变,说:“叶兄的话,在下无法作答。”

 镇八方仍然沉静,毫不激动地说:“大丈夫敢作敢当,希望古兄放明白些。茂州的事,到了成都之后,自会有番人与古兄对证,是非自明。李家琪的事,赛灵宫牛成琮,乃是数位证人之一,他已将你们沿途逃亡的事说了。如果不是你们从中掩护,翻云手绝逃不出四川。”

 “叶兄之意是…”

 “委屈诸位一趟,返回四川对证。”

 “古某有事西行…”

 “不必去了,西番劫活佛法王的事,凶多吉少,去的高手太多,利害冲突,古兄势孤力单,成功之望微乎其微,何苦越这窝子浑水?”

 “叶兄要在下立即返回成都?”

 “是的,请诸位先缴出兵刃,咱们同返四川。”

 “这个…”

 “古兄是江湖成名人物,咱们客气些,如果诸位想拒捕,恐有不便。”

 一个目幻金芒的高瘦个儿接口道:“咱们奉上命所差,事非得已。假使诸位拒捕,咱们奉命格杀勿论,言之在先,古兄当能谅解咱们的苦衷。”

 “阁下定是金眼雕吕总嫖镖守正了。”端木长风冷冷地说。

 金眼雕呵呵一笑说:“正是区区。但吕某的总镖头名号,早已在十四年前砸掉了,吕某无能,委实惭愧得紧。”

 古灵知道已不用多费舌,膛说:“在下先答复叶兄的两件事。”

 “叶某愿闻高论。”镇人方含笑答。

 “其一,茂州杀官差的事,确是老夫所为,事出自卫,错不在我。其二,李家琪与古某无关,半途相遇,患难同行,他的下落去向,古某一无所知,够了么?”

 “很好,古兄不愧称挑得起放得下的英雄人物。到了四川之后,叶兄将清八爪苍龙陶兄相助,或许能减轻罪名。请诸位先缴出兵刃。”

 端木长风冷哼一声,从容地说:“咱们要西行,对不起,不返成都。”

 “你要拒捕?”镇八方问。

 “不错。”

 “阁下贵姓大名?”

 “恕难见告。”

 “那么,在下只好擒你归案了。”

 “在下倒要领教尊驾镇八方的名号,是否得虚名。”

 “叶某自不会藏拙而挟技自珍,绝不会令阁下失望!你们共有七个人,还有两个呢?”

 门口突然传来柴哲的声音:“区区在此,不劳动问。”

 当众人讶然回顾的刹那间,端木长风突然打出三枚他极为珍惜,极少使用的家传霸道暗器绝脉问心钉。钉长仅两寸,细如牛,钉尾成圆形而内凹,如果入经脉,可利用血反冲回之力,逆经而上,循主经脉直抵心室。如果经脉细小,则堵死经脉致人于死,霸道万分。在八尺以内发,可破内家气功。发时几乎无影无形,很难躲避,防不胜防。

 绝脉问心钉向镇八方,相距只有八尺…

 同一瞬间,他拔剑冲上出招。

 镇八方命不该绝,眼角发觉有人移动,警觉地移步闪身,剑出鞘的声音亦已入耳。

 他不愧称黑道克星,虽未发现暗器,但已心生警兆,闪身时一掌斜拍护体,横挪三尺避开正面。

 绝脉问心钉贴身一掠而过,他身后一名同伴身躯一震“咦”了一声。三枚问心针有一枚入这位同伴的左胁,两枚发出两声轻响,贯入木壁中只出一星钉尾。

 中钉的人未感到痛苦,不住低头察看胁下。

 镇八方却听到了细小的问心钉入壁声,还不知是啥玩意,以捷逾电闪的手法拔剑出鞘“铮”一声暴响,将端木长风刺来的剑崩开,剑虹再吐,以可伯的速度反击,锋尖不差毫厘,点在端木长风的心坎上,冷叱道:“你想死?该死的东西!丢剑!”

 古灵本已冲上,蛇纹杖即将攻出,见状大吃一惊,僵在当地。

 金眼雕与其他四位同伴,皆已撤剑在手,恶斗一触即发,形势紧张。

 中钉的同伴突然“哎”一声惊叫,剑失手坠地,身形一晃,摇摇倒。

 金眼周伸手相扶,急问:“尚兆七,你怎么了?”

 “我…我这…这里痛,浑…浑身发麻。”中钉的尚兆七颤声答,眼神出极端痛苦的表情。

 镇八方突然拍剑疾挥“啪”一声响,剑脊拍在端木长风的右耳门上。

 端木长风一声未出,仰面便倒。

 古灵正想抢救,镇八方已先一步俯身将端木长风的脚抓住向后带,喝道:“将这家伙弄醒,用重刑迫供,问问他用的是什么暗器。两位贤弟监视着这些人,谁敢反抗,格杀勿论。”

 说完,走向木壁察看。他一招将端木长风制住,连古灵也惊呆了,谁还敢动?

 站在门口的柴哲突然大叫道:“大祸将至,你们还要自相残杀,岂非愚不可及?”

 “你胡叫个什么劲?”一名大汉厉声问。

 “下面住的二十六名骑士,有四名是汉人,为首的叫汤豪,他是投靠番人的汉。其他二十二名,中有六名是苏鲁克族最骁勇的十八勇士,另十六人皆是可力敌一二十人的勇悍番人。他们假扮旅客,混入栅内。刚才他们已向经过的那批番骑通了暗号,即将里应外合屠尽咱们这些人。你们却先行互相残杀,真是自找死路。八爪苍龙即将发动袭击黑蝴蝶一群人,少不了各有死伤。番人正好求之不得。老兄们,省些劲准备对付番人算了。”柴哲朗声说。

 “你吓唬咱们么?”金眼雕冷冷地问。

 柴哲向后举手一挥,出现了梭宗僧格。梭宗僧格将一个没有裹毡巾,昏了的骑士丢入。

 “在下用计擒来了一个人,诸位谁会番语,不妨加以拷问,用不着吓唬你们。”柴哲冷笑着说。

 “咱们带了通译,苏鲁克人不敢撒野。”金眼雕傲然地说。

 柴哲冷笑一声说:“当番人开始屠杀时,你的通泽大概也活不成。”

 蓦地,无为居士与闵老人同时出现在门口。

 “你们如果再不走,所有的人都不会饶你们。要打要杀,可去对付那些番人。对付自己人,老夫第一个不依。”

 无为居士森森地说。

 “柴哥儿已通知了其他的人,即将在番骑大举来袭之前,解决那二十六个内患,你们参不参予其事?”闵老人沉声问,语调平和,但神态却不友好。

 镇八方当然知道利害,众怒难犯,他不得不改变态度,用剑挖出一枚绝脉问心钉,瞥了一眼说:“在了知道暗器的来历了,走!回去再说。”

 五个人带了行将昏的尚兆七,大踏步出室而去。

 当古灵救醒端木长风,走出室外时,外面已形势紧张,几乎所有的人全都到了楼下的广场中。

 汤豪与二十四名同伴,在东北角近栅门处列阵。

 柴哲在闵老人与无为居士的卫护下,带着擒来的俘虏,站在汤豪的对面两丈左右,将俘虏向下一丢,用汉语叫:“姓汤的,你说,你是不是苏鲁克族的走狗汉?说。”

 汤豪扬了扬手中的单刀,叫道:“废话少说,你们想怎样?”

 “在大批番骑来袭,你们里应外合之前,咱们必须擒住你们。你们是投降呢,抑或是拼命?”

 “咱们拼命。”汤蒙大叫。

 柴哲改用番语叫:“苏鲁克族六勇士,出来答话。”

 应声出来了六个身材结实壮的番人,其中之一叫:“汉客,你们已死到临头,愿降者不杀。”

 “他说什么?”无为居士向柴哲问。

 “他说我们已死期将到,投降者不杀。”柴哲照实答。

 无为居士上次被番骑赶回,灰头土脸狼狈万分,余恨未消,不由无名火起,身形一闪,便远出丈外。

 番人不由分说,大吼一声,火杂杂地欺上,钢刀一闪,连肩带背就是一刀,凶猛绝伦。

 无为居士不退反进,身形像电光一闪,在钢刀未下的刹那间,撞入番人怀中。左手一挥,便扣住了番人持刀的右膀,右手疾扬“噗”一声闷响,拍中番人的天灵盖。

 番人连人也未看清,身躯一颠,接着钢刀手,人摇摇晃晃向下跌坐。

 无为居士左手一抖,番人的身躯突然凌空倒飞。他左手一带,番人仍向后倒飞,但右手已齐肩而折。他将断手丢在脚前,鲜血洒落在雪地上,猩红触目,冷笑道:“不知死活的番狗,便宜了你。”

 番人砰然跌落在两丈外,声息全无,脑袋已变了形,毡巾散落,气息已绝。

 六勇士之一,在一照面之间便被对方赤手空拳所击毙,所有的番人全都大惊失

 “杀!”一名番人情急大叫。

 所有的番人包括场豪在内,全都发出可怖的呐喊,同向前冲,钢刀飞舞。

 柴哲奔向汤豪,一面大叫:“快杀,迟恐不及,若是走了一个,咱们将埋骨西番。”

 杀声震天,人群大,双方接触,惨号倏扬,动魄惊心。

 远远地,胡笳声长鸣,飞舞着的雪花挡住了视线,狂风劲烈中,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朦胧骑影,呐喊声如无际传来的殷雷,人马如

 茄声凄厉,万马奔腾,狂风呼啸,杀声震天。

 碉栅内的那些武林成名人物,已不再顾忌什么武林规矩了,抛弃了个人的恩怨,一致对外。在柴哲下令速战速决下,一拥而上,只片刻间,二十五名番人和汉,死伤大半,一部份冲向栅门逃命。

 栅门附近。赤杨堡主江湖暴客谢星一行十二人,奋不顾身把守住要道,来一个杀一个。

 混战中,表现最出色的是,无为居士、九现云龙、云梦双奇、八爪苍龙等等几个老前辈。

 闵老人只是虚应事故,连一个人也没杀到。

 柴哲追逐汤豪,只因所有的人,穿的全是番装,短期间很难分辨出身份,所以场豪能乘冲出人丛,直奔梯口。

 梯侧人影一闪,一个身材不高的人抢出,长剑疾挥。

 “要活的。”柴哲急叫。

 剑虹倏止,汤豪乘机一刀急挥“当”一声暴响,刀被剑震得反向外

 柴哲到了,双拳发如电闪“噗噗噗”一连三记重拳,全捣在汤豪的胁腹上,最后一掌劈中耳门,汤豪仰面便倒。

 柴哲一把抓住汤豪,向截住汤豪的人笑道:“谢谢你,兄台。”

 那人颔首为礼,突然一跃两丈,冲入混战中的人丛。

 柴哲一怔,心说道:“咦!这人的眼神,我觉得有点眼,似曾相识哩!他为何不打招呼?”

 他无暇多想,先拉汤豪的肩关节,将对方的毡巾撕成条状,把汤豪捆了个结结实实,在梯下藏好,方回头奔出。

 恶斗已经结束,二十余名番人,在百余名武林高手的围攻下,后果不间可知。总计活擒了八名,其他全死了。而这群武林高手中,只有十一名受了伤,内中两人伤势稍为严重,其他并无妨碍。

 恶斗刚结束,五六百番骑已经冲到,形成合围,箭如飞蝗,杀声震天,四面八方同时进攻。

 碉栅中的人各守方位,躲在栅后准备搏杀破栅而人的番人。楼上,十余把强弓不停发出冷箭,将冲近栅门的番骑一一杀,居高临下以逸待劳,而且倚壁掩身,因此箭无虚发。

 番骑向栅门连冲三次,皆被逐回,雪地上人马的尸体零落。只有五六名番人翻栅而入,被栅后的人解决了。

 久久,番骑终未得逞,遗尸近四十具,死马数十匹,攻势顿挫,最后终于像水般退去。

 众人皆心中凛凛,直至番骑全部隐人风雪中,久久方敢出一口长气,各自返回住处休息,所有的人,在拷问俘虏迫出口供后,无不对柴哲另眼相看,暗暗佩服。

 柴哲带了汤豪回到楼上的住处,向古灵说:“灵老,请派人把守室门,不许旁人接近,咱们拷问这位姓汤的家伙。”

 文天霸自告奋勇,把守住室门。

 柴哲弄醒了汤豪,解了绑,坐下冷冷地问:“汤兄,你是不是肯合作呢?”

 汤豪倚坐壁下,肩关节尚未接上,痛得额上青筋跳动,肌搐,脸色灰败,息着说:“要杀就杀,汤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,我怕什么?”

 “哼!我知道阁下嘴上不怕死,但眼神却透了你阁下贪生的秘密。阁下,只要你从实供来,在下饶你一命,大丈夫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,希望阁下相信柴某的诺言。”

 “你…你要我招些什么?”

 “你听着,咱们另外擒获了八个人,对证口供时,如有一言不实休怪柴某食言。你如果胡说八道,柴某要以分筋错骨五搜脉等等酷刑对付你。”

 “让老夫活剥了他。”古灵恻恻地说。

 汤豪脸色死灰,但口气仍硬,说:“你问吧,汤某不一定答复,”

 “你会答复的,阁下。”柴哲冷笑着说,接着问:“阁下必定认识咱们几个人,是吧?”

 汤豪扭头他顾,说:“不认识。”

 柴哲一手拉住汤豪的左耳轮,冷笑道:“你再推倭,在下先撕下你的耳朵来。”

 “用刑迫供,你算哪门子英雄?屈打成招,岂能令人心服?你并不能证明汤某认识你们,出来的话并无用处。”汤豪大叫。

 柴哲冷笑一声说:“要证明不难、首先,你的番语并不流利,并非久处番邦的人。其次,你对那些番人并不熟悉。当柴某和你商量晚上突围的事时,你吐吐作不了主,始终回避在下的目光,可知你做不了主,未获番人的信任,显然你刚到此地不久。其三,裴福一群人抢粮生事被围,如果阁下真是住在苏鲁克族的汉客,番人岂会不派你阁下前来涉之理?可知那时你们四位汉人并不在此。其四,柴某与你商量时,你始终有意回避在下的目光,显然你早已认识在下,因此做贼心虚。”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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